Hazel 是專業家庭攝影師,最愛拍攝新生兒造型和家庭照。前者要調和創意與溫柔,把祝福送給小小新人類;後者需要敏銳的洞察力,能在必要時推一把,攪起家庭的快樂動能。
她曾經因為兒子的病,埋掩這些珍貴的能力;卻也因為兒子,發現它們原來還有更棒、更有意義的用處。
家有病童,加上停不了的復康訓練,Hazel 在 2017 年成為全職媽媽,影樓放棄了,原本的攝影工作停擺。然而,有些能力擱下了是浪費,有些祝福會換個模樣回來⋯⋯
因為兒子,Hazel 認識了不少家有腦病小患者的朋友,同路人在 WhatsApp 小組互相支援和鼓勵。最初有家長分享拍照難,簡單如證件相,也因為孩子的頸項乏力,總是影不好;要拍家庭照,便更難找到體諒孩子狀況的攝影師。類似的困惑聽了幾回後,Hazel 決定請纓,在聖誕節前後找到影樓,親自為一群病童和他們的家人拍照。
「想不到小朋友的反應那樣好。我為這些家庭捕捉到很多平日用手機抓不住的時刻,他們感恩,我也開心。這次沒交靚相的壓力,也擺不到甫士,沒有最『四正』的角度,可是照片裡卻有最真實的眼神和感覺。」Hazel 說:「我發現,自己的能力原來還可以用在那樣有意義的地方!」
既然還有力量
機緣一個牽一個,終於,聖匠堂社工黃贍悅「膽粗粗」地找上 Hazel,邀她為社區兒童紓緩照顧計劃的病童拍家庭照,大家一拍即合。Hazel 說:「我當時在想,既然還有少少餘力,可以多做一些事情嗎?然後機會就來了!」在 2020 年疫情稍緩期間,她在聖匠堂轉介下為七、八個家庭拍照。
鏡頭下,每次都是不一樣的風景。
工作中的 Hazel,用鏡頭捕捉珍貴的相聚。
「第一次,一個病了的小妹妹想去海洋公園看海豚,於是一家人為她達成心願,我跟着去拍攝,看到她和哥哥真摯的關係。另一次是為重病少女辦的聖誕派對,廿多個親友一一來擁抱、合照和道別,鏡頭後的我其實很激動,要很努力才能忍住。我也在影樓為很多家庭拍下開心時刻。」
留住的 不只是相片
她希望把攝影過程變成珍貴的相聚,甚至療癒經驗。「我想借攝影機,請他們暫時放下憂慮。有時我鼓勵他們做平時不會做的事,像是孩子親親媽咪,爸爸摟住媽媽,有媽媽忍不住眼濕濕。有時我刻意讓他們像平常那樣嬉鬧,用鏡頭捕捉最真摯的感覺。要是看到爸爸沒心情,我會教小朋友去整蠱他。」
鏡頭前的每一次哭笑,都可能是最後 ── 怎樣令大家享受當下?如何抒發情感但又不致於太傷懷?一起感恩而不是集體感愴?鏡頭後需要一種敏感,才能拿捏好那條界線。
病童媽媽這身份,是 Hazel 夠膽接下這工作的原因之一。她能留意到家庭中細微的不安,而且體諒;她重視安全和衛生,會安排有輪椅配套的地點,拍照時讓孩子坐得穩;她知道急不來,會溫柔地處理事情,不為家人添壓力。聖匠堂社工也會跟她事先溝通病童的狀態,像是他能不能跳起來?會不會大動作?「曾經有仔仔開心到喘不到氣,我們要叫停,不能興奮過頭。」Hazel 完成拍攝後,社工會用照片製成漂亮的相簿送給家庭留念。
「這樣的家庭,未必有力氣或心思想到去拍照。」但 Hazel 的建議是:「想做的話就去做吧,不要想得太複雜,它可能會成為很難忘的經驗呢!」
Hazel 說:「每次拍攝回家,我都會摟住兒子,感恩我們還能相聚。」
「長大後要做攝影師!」
令 Hazel 喜出望外的,是送出快樂的人,竟也收獲快樂。
「那次在影樓拍攝一個 11、12 歲的仔仔,很精靈,很多鬼主意。我喜歡觀察拍攝對象,遇到被動的會多建議動作,遇到活潑的便鼓勵自由發揮。那天仔仔不停擺甫士,我便放手說:『這次你話事!』他發現自己竟然可以指導爸爸媽媽和家姐,很開心,整個過程都很放。
「後來我收到他送的咭片,說長大後想做攝影師,因為很享受拍攝過程。我覺得很窩心,原來攝影也可以助他建立自信,令他感到力量。」
Hazel 以專業身份跟這些家庭互動,但有時也會分享過來人經驗。畢竟很多場面,都令她聯想到自己的家庭。「每次拍攝後回家,我都會緊緊摟住仔仔。雖然生活裡有很多憂慮,但感恩自己和家人還能相聚。『還有時間』這事,不是必然。」
她把很多親子時刻,留存在心中定格 ── 每次睡醒張眼看到媽媽,仔仔都會第一時間笑起來,甜滋滋的;他很黏媽媽,會「肉緊」地走來摟住自己說 “Mami, I love you!” 他最愛亂唱兒歌,反反覆覆地唱,雖然有時有點煩,但實在可愛⋯⋯
「只要他樂天開心,不需要再住醫院,一家人一起平平安安,已經很好。」Hazel 說。
Hazel 笑稱兒子「兒歌天王」,最愛引吭高歌。這小小片段,分享他簡單的快樂。
為那麼多家庭拍攝後,去年 Hazel 決定找攝影師為自己一家拍照。「原來有第三者鼓勵,大家緊緊摟着,或者不顧一切放任地跑,感覺很特別。我們平日不會那樣做,特別在病中。拍攝時才想起,很久都沒那樣做過了。」
換個位置,她再次看到自己所相信的:攝影過程也是珍貴的相聚,力量自在其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