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故事 第5章

每次拍攝,都是相聚(上)

Hazel 曾經以為,兒子確診自閉症已是她的人生低谷,卻原來,更大的考驗尚在後頭 ── 仔仔三歲時,因病毒感染入院,之後罹患腦中風,很多好不容易學會的能力驀地歸零。
「從今天起,我們讓時光倒流,回到你剛出世時。媽媽爸爸重新教你認識這個世界。慢慢來。希望你重新認識我們,認識愛和快樂。」

用鏡頭祝福小生命

Hazel 喜歡為新生兒拍造型照,「約十年前,我在美國初接觸這類攝影風格,很喜歡,既能為初生兒留下可愛一面,又可以捕捉一家人迎接新成員的喜悅。這種工作很需要細心,因為小嬰兒很脆弱。我唸藝術相關科目,會動手做頭飾和道具為初生兒設計造型,覺得很有挑戰性。」回港後,她創建自己的影樓,開始家庭攝影的工作。

Hazel 最愛的作品:她的鏡頭下,她的初生兒

幾年後輪到 Hazel 成為新手媽媽。「小情人」剛好在聖誕前到埗,在媽媽溢滿愛的鏡頭下,有時是甜美的聖誕禮物,有時是單眼的賣萌小嬰,精巧而珍貴。然而,當別的父母為着 trouble two 叫苦連天的時候,Hazel 一家卻迎來更大挑戰:兒子確診自閉症。

「我在工作上接觸很多小朋友,很早便察覺仔仔不妥;印象最深是他的一歲生日會,新環境、人來人往、閃光燈,各種感官刺激,令仔仔喊足全場。」兒子被貼上自閉症標籤後,Hazel 自覺墮進低谷,猶幸一家人很快便抖擻精神,陪伴他接受各種訓練和治療,抓住每個微小進步帶來的快樂,「他慢慢地追上來,總算能入讀主流幼稚園。我們以為走對了方向,可以稍稍喘息。」但原來不。

2017 年,三歲孩兒前一刻活蹦亂跳,下一刻卻突然因病毒感染入院,送進深切治療部後更併發腦中風。爸爸媽媽還未回過神來,便被告之要動開顱手術。明明是捧在掌心的寶貝,這下卻要讓醫生拿刀子做大手術,大人痛得椎心蝕骨。「那時我已經癲咗」,她說:「從前一講起,眼淚就來了⋯⋯我是近幾年才能忍住不哭。」但說完還是哽咽。

「昨日 24 小時在醫院⋯⋯
在痛苦中放棄用力吸氣很容易,但他選擇盡力,我們又怎能放棄?」

Hazel 臉書,2017 年 10 月 22 日

時光倒流 從頭愛你

手術後,兒子四肢無力,一邊視力受損,之前好不容易學得的能力,彷彿一下子歸零,連醫生也說不準能復元幾多。失控情緒把 Hazel 的想像拖曳到最壞處 ── 仔仔以後還會說話嗎?會不會變白紙一張,連情緒也沒有?他跟我生出來的那個,還是同一人嗎?

兒子手術後住進嚴重肢體傷殘兼弱智人士宿舍,因為非常虛弱,Hazel 極力爭取三個大人(兩口子和外傭)一同入住照顧,期間目睹很多令人心痛的重症兒童。她擔心兒子像他們一樣,以後再也無法回到家中。抑鬱來襲。

幸運是小生命一天天進步,四個月後終於回家了。

又愛又痛的第二次人生

「我們好像由 0 歲重新走一次,學習坐、食、飲、講、爬、企、行、跑、跳⋯⋯感謝天父,我們有第二次機會見證和慶祝這些里程碑。」事發一年後,Hazel 在臉書上寫道。

「這一年多,我們好像由 0 歲重新走一次⋯⋯
問題天天多,但慶幸他傻傻的笑容也天天掛在臉上。」

Hazel 臉書,2019 年 3 月 1 日

Hazel 的兒子今年七歲了,半身偏癱造成的肢體障礙,特別是雙手操作能力不足,繼續為日常生活和學習帶來挑戰。然而,他總算能跳能跑能學習,也做到喜歡的事如唱歌、看書和看電視等;用醫生的說法,已經「超額完成」大家的期望。Hazel 伴他熬過各種痛苦的治療和訓練,有時他會在難關當前發脾氣,但是一聽到喜歡的歌,便立即快樂起來。真是樂天的孩子。跟中風前真不一樣。

「中風前他是『忟薑』,常撞頭和爆喊。現在他開心多了,很喜歡笑,真是『嬲佢唔落』。我有宗教信仰,覺得天父總有安排,很神奇。」

可是媽媽的心痛依然久久不息,「很多東西失去了便是失去了,唯有調節期望。只是接受的過程很漫長,我也不知道能否克服⋯⋯因為愈愛他,便愈想他好,特別是中風後,更想加倍努力,幫助他繼續進步。」

家有病童,加上停不了的復康訓練,Hazel 成為全職媽媽,影樓放棄了,原本的攝影工作停擺。然而,有些能力擱下了是浪費,有些祝福會換個模樣回來⋯⋯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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